洪燭:李白為何在天子腳下的長安呆不住?
文章分類:唐朝
昔人已乘黃鶴去,此地空餘黃鶴樓,湖北武昌的黃鶴樓,在千年的江濤楓影中與一首唐詩唇齒相依。我甚至無法判斷一座建築與一首詩,誰更有名。隻是這在水一方的燈火樓臺,幾經兵荒戰亂毀壞修復,已非真身;人去樓空,那塗寫在靑雲之上的古詩卻眾口相傳,一字未改。據說李白登斯樓,都不得不按捺住技癢:眼前有景道不得,崔顥題詩在上頭。這更使後來者明白什麼叫做登峰造極。高山流水,如一架安置於悠悠歲月膝頭的古琴,寂寞地回想失傳的謠曲;做山水的知音,低眉信手續續彈,說盡心中無限事,亦成為歷朝歷代文人不惜踏破鐵鞋而追尋的一種幸福。
且放白鹿靑崖間,須行即騎訪名山,泱泱五千年歷史,我幾乎找不出還有比李白更飄逸灑脫的旅行傢。他與註釋山川物貌的徐霞客不同,徐霞客以拘謹的腳印測繪一張忠實於原著的地圖,而叱吒風雲的李白,簡直是借山為樽,掬水為酒,舉案齊眉,誓邀大自然與己同醉。且就洞庭賒月色,將船買酒白雲邊,這位以清風明月不用一錢買自詡的精神富翁,揣著一顆拳拳赤子之心就像揣著一份所向披靡的通行證,信手往白紙上寫半闋絕句,就足夠向茫茫月夜兌現出仗劍遠遊的盤纏。李白25歲以後,即出蜀,歷夔汶,登廬山,東至金陵、揚州,復折回湖北,又先後北上洛陽、太原,東遊齊魯,南巡安徽、江蘇、浙江,遊蹤所及,幾半中國。直到他42歲應唐玄宗征詔赴長安,整個青春,都零沽為在山水之間托缽化緣的遊資,千金散盡還復來。這是怎樣一種奢侈,五湖四海,三山五嶽,是其慷概解囊的對象。而根據他沿途留下的詩篇,即足夠編小半本地理書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