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贄與西學
(二)“人即道,道即人,人外無道,道外無人”
反對宋儒的道統論是李贄一生所堅持的觀點。早在萬歷十六年(1588)刊刻的《初潭集》中,李贄就指出,以顏回之死為標志,儒學就失傳瞭。孔子的其他門徒,已被富貴移心,哪裡能夠傳道?從漢儒到宋儒再到明儒,大傢都以孔學正統自居,然而卻是“人益鄙而風益下”⑨。又說:“孔尼父亦一講道學之人耳,豈知其流弊至此乎!”[6]216如果說道學與孔學有什麼學脈傳承的話,那麼道學傢們恰好是把孔學的弊病惡性膨脹瞭。在萬歷十八年(1590)刊刻的《焚書》中,李贄已具有瞭他晚年所概括出的“人無不載道”的多元論觀點,認為“道”在“耕稼陶漁之人”心中,在“市井小夫”、“作生意者”心中,在包括諸子百傢在內的“千聖萬賢”的心中,“吾惟取之而已……又何必專學孔子而後為正脈也?”[7]
李贄晚年的《明燈道古錄》,更為鮮明地提出瞭“人即道也,道即人也,人外無道,而道外亦無人”的觀點[8]372。根據這一文化多元論的觀點,李贄在次年刊刻的《藏書》中對儒傢的道統論作瞭更為深刻的批判。他說:“道之在人,猶水之在地也。人之求道,猶之掘地而求水也。然則水無不在地,人無不載道也,審矣。而謂水者有不流,道有不傳可乎?……彼謂軻之死不得其傳者,真大謬矣。惟此言出而後宋人直以濂洛關閩接孟氏之傳,謂為知言雲。籲!自秦而漢而唐而後至於宋,中間歷晉以及五代,無慮千數百年,若謂地盡不泉,則人皆渴死久矣。若謂人盡不得道,則人道滅矣,何以能長世也?終遂泯沒不見,混沌無聞,直待有宋而始開辟而後可也,何以宋室愈以不競,奄奄如垂絕之人,而反不如彼之失傳者哉!好自尊大標幟,而不知其詬誣亦太甚矣。……要當知道無絕讀,人具隻眼雲耳。”[9]李贄堅信:學術是多元的,道也是多元的;學不能統,道也不能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