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病還不肯離開我”:魯迅的疾病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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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魯迅的小說裡,我們可以目睹許多病痛病患與非正常死亡,例如《狂人日記》的受迫害妄想癥、《藥》裡的肺癆患者、《明天》裡熱病致死的孩子、《白光》裡的病態狂想癥;《孤獨者》裡的魏連殳因病而歿,《祝福》裡的祥林嫂被命運摧殘形神俱滅。在這些人物身上,“疾病”不僅僅是生理的折磨、缺損以及致死的原因,而且更像一種富有“魯迅特色”的隱喻和意象。
魯迅先生學醫出身,卻終身與疾病相伴。自小時起,牙痛就折磨著他;隨著年紀漸長,胃痛、腹瀉、背痛、麻痹等疾患也時常“光顧”。他甚至曾頗為戲謔地寫下這樣的話:“生一點病,的確也是一種福氣。不過這裡有兩個必要條件:一要病是小病,並非什麼霍亂吐瀉,黑死病,或腦膜炎之類;二要至少手頭有一點現款,不至於躺一天,就餓一天。”
從這點兒“生病的福氣”延展出去,便是中國古代文人中間流行的“多愁多病身瞭”,而魯迅對於“才子多病”的孱弱文人形象深惡痛絕,“願秋天薄暮,吐半口血,兩個侍兒扶著,懨懨的到階前去看秋海棠。這種志向,一看好像離奇,其實卻照顧得很周到。”《病後雜談》)不僅如此,他還將當時中國的社會癥狀與“病態”相聯系比對,例如魯迅曾將“國粹”比喻成臉上生出的“瘤”和“瘡“,“譬如一個人,臉上長瞭一個瘤,額上腫出一顆瘡,的確是與眾不同,顯出他特別的樣子,可以算他的 ‘粹’”。“瘤”和“瘡”是“國粹”,女人的小腳和束胸也是“美的”,魯迅曾註意到中國女人飽受摧殘的腳與乳房,與中國聖人講究的“中庸之道”形成瞭諷刺的對比:“然則聖人為什麼大呼‘中庸’呢?曰:這正因為大傢並不中庸的緣故。人必有所缺,這才想起他所需。”《南腔北調集·由女人的腳》)